谷雨整个人都懵住了,谷阿根常年劳碌,面容苍老饱经风霜,他今年却还不满三十岁。
她与他相处的时日不长,他早出晚归忙着干活,为了省灯油,天黑就各自睡去。
偶尔他回来得早一些,也一言不发,从破袄子中拿出装酒的皮囊,自顾自吃酒。他吃的酒便宜,经常带着酸味。
记得她被选到阿哥府来当差的那日,半夜就要启程。天气像是她被选到前院当差时一样,冷得刺骨。
谷雨起身穿好衣衫出来,他已经起了身,拿着家中唯一的蓑衣斗笠站在门外。看到她出来,默默将斗笠蓑衣递给她,说了声:“走吧。”
他裹着那身破袄子,躬身走在前面。下雨火把点不住,他在前面走得极慢,不时停下来等她。
到了庄头张来财家,门前的一架牛车前,已经等着要进府当差的七八人。张来财拿了块出来,让他们撑着避雨。
谷雨脱下蓑衣斗笠交给他,他接过去就在那里站着。牛车开始前行,晃动得厉害,大家都记在一起,伸出手努力撑着油布。她也没有回头,不知他是在原处,还是已经离开了。
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,那句“走吧”,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怪不得胤禛先前将肉菜拿过去,让她吃清淡的饭菜,原来是她要茹素守孝。
下人奴才没有守孝的规矩,遇到宽厚的主子,顶多让回去磕个头,最多等到头七过后,便要回去当差。
被胤禛紧紧搂在怀里,一股混着梨的清甜,又带着檀香沉香的淡淡气息冲进鼻尖,谷雨又恍惚了下。
这个香她前世很是熟悉,叫做鹅梨帐中香,很是名贵。尤其是里面的沉香来自番邦,价值连城。
谷雨从以前想到现在,脑子混乱不堪。谷阿根去世了,谷冬还那么小,谷家连个亲戚都没有,他以后要怎么办?
怀里的谷雨安静乖巧,胤禛不由得愈发心疼,下颚抵着她的头,将她搂得更紧:“别怕啊,一切都有我呢。”
谷雨回过神,挣扎了起来。胤禛忙放开她,变得手足无措起来,接连解释道:“我一时情急,唐突了。。。。。”
“爷,奴婢没事。”谷雨见他慌乱,她更加慌乱。现在她只想安静躺着,什么都不想。
胤禛见谷雨脸色苍白,眉眼间笼罩着散不开的疲惫与愁绪。他虽想留着安慰她,想到她明早要赶路,接下来还有丧事要辛苦。略微陪着她坐了一会,让她早些歇息,就起身离开了。
翌日天刚蒙蒙亮,常明就来到了小院,将孝服手炉等行囊交给青兰与陈婆子,道:“你们等下一起跟着去伺候。”
青兰陈婆子昨夜知道谷雨阿玛去世,两人早已收拾好行囊,听到屋内有了动静,陈婆子忙道:“青兰你进屋去,我去拿早饭。”
常明想着谷雨家的情形,道:“记得将谷雨的厚衣衫都带上,让老徐多装一匣子奶饽饽,若有奶卷驴打滚豌豆黄,都带上。”
陈婆子应下去了厨房,青兰送了孝服进屋,谷雨已经穿好衣衫下了炕。她的所有衣衫本来就是素净颜色,看到青兰拿来的孝服还是愣了下。
“姑娘,这是常管事先前送来,我伺候姑娘换上。”青兰拿着孝服上前,展开搭在了谷雨肩上。
谷雨明白是胤禛安排,她拿着衣衫,道:“我自己来吧。”